发疯的父亲——家族回忆录(2)

 人生故事研究院     |      开写传记陈老师    |      2023-08-01
父亲从图们到牡丹江,从成家到“立业”,从“永和记”到“昌德记”,拼命挣扎虽说日子比众多吃劳金的同乡宽松一些,但总觉身在他乡,亡国奴生活使他心里越来越不踏实。曾多次同母亲商量再苦几年攒点钱还是早些回湖北老家去。同时他也寄些钱给叔父把老家的破房屋修补一下,筹算着一家人回去也好有个住处。

这时他哪里想得到,日本侵略者强加给我们祖国的灾难越来越加深重,生活的灾难正悬在父亲和我们全家人头上。

那是在1939年秋天,一个日本顾客来到“昌德记”理发,提出要染发。父亲解释说“组合会”有通知,理发馆不准染发。这个日本人大发脾气,非染不可。父亲不敢得罪,只好请到后屋偷着给他染了发。隔天来了个挎洋刀穿皮马靴的伪警察,进门就找掌柜的,说是给人染发犯了事,把父亲逮到“圆明街警察分所”去。母亲给吓坏了,跑到“警察分所”去,不让见。只好有病乱投医,找“组合会长”,找“评议员”,找日本邻居,如此折腾了10来天,好不容易才放了人。可母亲把人扶领回来时,父亲浑身上下又脏又臭没一处囫囵的,白布衫成了“花”布衫,袖子衣襟碎成脏布条,衣裤布缝虱子成串爬,腰背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肿的没点血色,简直没了人模样。

父亲回家之后,一连多少日子躲在后屋不出门,不是呆坐发愣,就是两眼睛直望天棚。父亲是喜爱我的,平常忙累了一天,或有什么愁事,总是把我抱在怀里,脸上很快就会露出憨厚的笑容。

可从这以后,好长时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母亲把我送到他跟前让他抱,也只摸摸我的头没有话没有笑,平时也不知道吃喝,夜晚经常起来摸黑傻坐。母亲整宿整宿陪他劝他,他也不哼不哈。后来一早一晚母亲领他出门口转转透透空气,有时领到“兴亚舞台”看段京戏,到“西安影院”看看电影。再后来,他也独自出去走走逛逛。终于有一天出去了好长时间没见回来。有人来送信说,你家吴掌柜的在“银座通”大街上又跑又颠,又哭又笑,又喊又闹,快去看看吧。母亲一下急昏了头,慌了手脚。好歹有店里大伙拥着到“银座通”找到父亲,原来他已经疯了。七嘴八舌连劝带唬把他弄回来家,可是一连好几天都往外跑。母亲怕父亲总这样疯疯癫癫,跑来跑去会出事,只好一狠心把他绑在后屋顶棚立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