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自传回忆录的距离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何以至此?
             
 
开始写吧!我在开写,我已开写。

传记作者是时间河流上的一名船长

口述历史是什么?口述历史是对个人记忆的采访记录及其开发利用。美国口述历史大家唐纳德·里奇在《大家来做口述历史》一书中回答“什么是口述历史”问题时开宗明义地指出:“记忆是口述历史的核心,历史的意义从记忆里被提取和保存。”
 
口述史具有很强的心理抚慰作用,特别是对那些人生即将谢幕的老人,回忆是他们的精神享受,如果有人愿意听、理解他们的经历,那还有什么比讲述自己的故事更愉悦呢。
 
普通人的自传回忆录都是口述史。通过访谈,知晓对方的性情、禀赋和人生经验,明白了他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态度……普通人的自传回忆录属于微观史,讲述小人物的奋斗史,见微知著,我们一样能看到历史的洪流。没有说教,没有板起面孔论理,而是把曾经活过的日子活脱脱地展示给读者看,这才是历史本应存在的形态,由此也才能打动人、吸引人、教育人。人类的教育正是起源于口述历史。家族口述历史是家族所有成员生活上的“通识教育”,包括童年、少年、青年、壮年、中年、老年等不同年龄段的问题及知识,诸如个人成长、自我觉知、心智拓展、恋爱、婚姻、家庭、工作、事业、生老病死、与他人关系、与社会关联、社会认知、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如果口述史的采访是一条河流,那么传记作者就是一个船长,在这条河流上船长只是微微调整方向,让口述顺着时间流动的方向前行。注重人性维度并注意倾听口述者的心灵絮语。站在他们个人的立场,倾听他们来自内心的声音。采访就是在做交流,世界的本质是情。写作都会落在情上面。
 
口述材料通常是凌乱没有系统的,往往前后不连贯,矛盾,不合逻辑,没头没尾,甚至互有出入的。口述人遗忘、记错、避讳、隐瞒、涂抹、迎合等都出自人性之弱点,甚至人之本能,因而是难以避免的。传记作者必须花费很大的力气加以完善、重组、归纳和编排,以去芜存菁。遇到人名、地名、年代或事物方面的疑问,还必须翻阅各种工具书去查证补充,再向口述人询问,之后才进入创作过程,繁复,耗时费力,是一项艰苦的工作。
 
成功的访谈是能不能将人感性的那一面和隐藏深的那一部分记忆驱赶出来,能不能很大程度地挖掘人性,这就要靠传记作者本身的功力了。西方心理医学中有“怀旧疗法”,口述历史具有心灵的“洗涤效应”。口述者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认识过自己。”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总结过自己的人生。”或者是:“如果你不问我,这些事情我可能永远都忘了,它们永远不会再见天日。”
 
开写传记客户内蒙古锡林格勒的史通泰说:“陈老师,这个深度,我们还真有点跟不上思路。没想到平常的经历,有这么深刻的意义,真是费心了。”史通泰老父亲——百岁老人史亨斌的回忆录《我们这一辈子——从苦难到幸福的生活》,史亨斌自己写了一部分草稿,儿女们又提供了一部分素材,我设计了访谈提纲。由于主人公年岁已高,访谈由主人公的儿子史通泰,拿着访谈大纲和老人聊天,以这样的方式取得部分素材。

在这本回忆录中,开写传记把走西口的精神,作为主题之一,贯穿其中。被生活折磨,不屈服于命运、敢于同命运抗争,勤劳正直、不亢不卑、与人为善、诚实守信的精神,就是走西口的精神。也是主人公的精神写照。我为主人公的人生经历、生活轶事,塑造表面经历覆盖下的人生意义,总结可以传承的家风。个人的喜怒哀乐,家族的荣耀与屈辱,在时代裹挟下,徐徐展开……

 
记忆是无心的经历,回忆是有心的行走

 
对于普通人来说,过去对他的意义是什么?什么时候才会问: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有什么关系?观察过去的方式(怎样审视自己的人生经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理解身边世界的方式,如何看待未来。
 
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是一份独特的生命档案,作为不同时期、地域、家庭、阶层、职业、性别及特定的社会关系,在时间的坐标上,每个人的成长路径、工作和情感经历、思维认知,都是不可替代的。
 
记忆是无心的经历,而回忆是有心的行走。回忆是重新发酵储存,是一种记忆的归纳与整理。只有当记忆开始丧失,哪怕只是一点一点地丧失的时候,我们才能意识到全部的生活都是由记忆构成的。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我们为了讲述而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
 
哈布瓦赫所说:“审视自己,念及他人,将自己定位于社会框架之中,对于恢复记忆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米兰·昆德拉在《笑忘录》中称“人与权力的斗争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
 
德国历史学家扬·阿斯曼认为,对于集体记忆而言,四十年意味着一个时代的门槛。经历四十年,活生生的记忆将面临消失危险。家族记忆藏着每个人漫长的来路。家族记忆如果仅凭记忆,顶多能维持三代。记忆如此珍贵,它建构在一代人的记忆之上,个体命运与时代命运紧密相连,如果没有记录,就会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离开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这是多么令人遗憾而痛心的事。
 

我的历史我做主
 
历史是什么?历史就像记忆一样,是某种记忆,我们记忆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我们认为、我们宣称的那个东西。历史就是一种解释。对于历史来说,我们都是他者。英国历史学家E. H. 卡尔有句名言:“历史是历史学家跟他的事实之间相互作用的连续不断的过程,是现在跟过去之间的永无止境的问答交谈。”一切历史都是推想,历史没有真相,你的思考就是真相。你所认为的事实就是你的真相。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指出:“我们是什么?我们中的每一个人又是什么?是经历、信息、知识和幻想的一种组合。每一个人都是一本百科辞典,一个图书馆,一份物品清单,一本包括了各种风格的集锦。”
 
在漫长的岁月里,平民在宏大的历史叙事中被边缘化,默默无闻,成为“沉默的大多数”,在公共历史视野之外自生自灭。现在,每个人都可以书写自己的历史。这个时代的幸运之处,我们不再需要别人来替我们说我们的历史了,我的历史我做主。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是为了明确的目的而产生的。汤普森在《过去的声音》中说:“所有的历史最终都取决于它的社会目的。”
 

历史是复杂的,唯有反思是永恒的
 
冥冥之中,历史一言难尽。历史往往没有真相,虽如此,仍值得探索。真相不应该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暮色将尽,皆成过往,但文字叙述构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时代会在生活、精神和尊严层面,以种种方式施加于我们每个人、每一个家庭和每一个家族。总有一个琐碎的日常层面,击中读者的内心深处。
 
普通人的自传回忆录就是和后辈心灵想通的时光隧道,回溯勾连童年经历和家庭往事,蹚过人生之河,品出自己的人生滋味,还原卑微的个体在时间深处鲜为人知的幽微与真相。自传回忆录在看似琐碎、平淡、片面的讲述之下,表达的却不只是一个人生命的苦辣酸甜,而是一个家庭、一个家族、一个群体、一个时代的共同经历和命运。承担着岁月和命运赋予他们的一切,尝试理解自己周遭的世界。我们写自传回忆录,有的是为了颂扬自己一生所取得的成就,更多的是为疗愈自己、肯定自己而进行的重新构建。

 
我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足以形成自我价值体系的“护城河”。不过,在探寻自我人生使命的过程中,中间经历的种种请不要忽视,换个角度可能又是一扇连接不同风景线的窗口,人生有丰富的多样性。历史学家汤因比所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思想。”每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辩护。”
 
现在,很多家庭树立家风家规,以期传承后代,一代胜过一代,富过三代。这家风家规从哪来?凭空设想的?不是!一定是从父母和祖辈的人生经验教训中提炼出来的。没有家族历史,就没有家族认同,家族历史的作用就在这里。
 
多数人的传记回忆录有颂扬倾向,对人生经历重新建构,这可以理解。过去99%的家谱都是歌功颂德,报喜不报忧。有人做官了,就浓墨重彩,歌颂无度;有人犯错、犯大错就忽略,甚至一言片语都没有。只有极少数人站在历史的坐标上异常清醒,对颂扬的东西,会嗤之以鼻。
 
一个家族的发展,必然包含多种声音、滋味、情绪和体验的组合,并不能简单归结于好坏和成败的片面评价。每个人在时代面前的选择不一样,结果就不一样。实际上,应该实事求是,都要记录,都要分析,这是历史,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事情背后的逻辑要展示出来,这样做才是对自己的历史负责,对后人才有警示作用。

 
再现故事而不是编造故事

 
剑桥大学已故当代史教授特里维廉的观念:理想的历史写作,应该是勉为其难地用文学艺术的手法,把过去的事实中最有情感价值和智识价值的部分呈献给普通大众。
 
《故事技巧》的作者杰克·哈特(Jack Hart)说:“故事已经是我们本能的、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以叙事的方式做梦、回忆、期待、希望、绝望、相信、怀疑、计划、修改、批评、建构、闲聊、学习、憎恨和热爱,所以故事是无处不在的,甚至我们生活的本身就是一种叙事。”
 
故事是灵魂的食粮,故事让我们形成经验,彼此映照,让我们得以不至于闭眼走过人生漫长的旅途,没有故事,所有发生的经历四处飘散,没有任何东西会有意义。
 
故事就是信息的排序,不同的排序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我怎么让主角出场?
以什么样的顺序?
我怎么能让读者记住这些人物?
我怎么事先埋下一个情节的线索?
我怎么搭建一个场景?
我怎么能创造惊奇?”
主人公的命运何以至此?
 
自传回忆录就是一幅自画像,一个个体特别微小的生命里,里面是一个很宏大、很丰富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的世界,就是人性特别复杂和丰富的地方。我们只有进入传主内心世界的足够的深度、细腻程度,有足够多生命的细节,有足够多的情境,我们才能真的达到这一点。
 
有相当数量的自传回忆录属于散文体,片段化,甚至是碎片化,一段段故事碎片拼贴出一部散碎的人生。以传主的生平时间线为叙事线索,讲述传主一生中各个重要的人生阶段和人物等,如家世、出生、成长、成家、成就以及暮年反思等。
 
经常有人问我:“我是在写回忆录还是自传?”我问:“你写的差不多是你从开始到现在的整个人生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很可能是自传。相比之下,回忆录是自传性的,但侧重于生活中的一个方面、一段时期或一件事情。
 
我想写的大部分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该怎么做?这是在编故事吗?答:我希望你没有编故事,你不需要编故事。你是再现故事而不是编造故事。
 

写作就像孕育,充满期待和挑战
 
多年来,开写传记和无数个温暖的灵魂相遇,和传主一起乘坐时光穿梭机,穿越到历史的深处,在无数个时间坐标上挖掘记忆的碎片,发掘历史、时代、社会和人性的深度,再现传主的人生故事。
 
开写传记从口述开始。写得好很难,乃至备受煎熬。写得好需要勇气、耐心、谦卑、博学、见识、执着、智慧和共情能力。写得好需要回忆录口述者敞开心扉,直面自我,这一点尤其难。
 
 
撰写传记需要真实、客观、全面、生动。这意味着,描写人,描写他们的生活,描写他们的人性——不管他们是谁,住在哪里,有多少钱,属于什么社会阶层(或者他们认为自己属于什么阶层)。这意味着给予人和故事尊严,意味着在在平静的讲述之下要触及人类的主题:成功、失败、悲伤、爱、孤独、快乐、痛苦、悔恨、信仰、平静……
 
我们庸庸碌碌度过一生,却可能对自己的人生一无所知。而文字始终无法还原全部的真实。
一本传记回忆录并不能完全刻画真实的传主,因为真实的自我,如果我们真有自我,敢于剖析自我的话,被深深埋藏在各种虚假又卑微的彼此矛盾的声音之下,你、我、他都不例外,通常是沉默不言、深藏内心深处的,仿佛这就是真实自我的通性。如果要袒露真实的自己,需要巨大的勇气,需要层层剥洋葱的方法,直抵让传主流泪的洋葱中心——真实的自我、人性最幽深的地方。少有传主能这样剥洋葱,一般都是“这方面就不写了”“这个不是重点”“不能写这个”“这个一带而过就好”……
 
人往往生活在当下的时候,是不知道当下的,面对历史的时候,是不知道历史的。
 
世事有多繁复,人心就有多深幽。
 

生活就是一幕幕场景展开的
 
普通人的传记回忆录(非名人传记)也能映衬整个时代的起承转合。时代洪流中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体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生活就是一幕幕场景展开的。把所有事件列在时间线上是重要的。读者需要感受到时间流逝,但一定不能在时间中迷失。掌握了时间顺序后,还得为故事找到框架,这样读者才能理解故事。有了故事结构,还需要场景搭建。
 
作为传记作者,我可以写出两种场景:我自己观察到的,以及我借助客户(历史亲历者和其它口述者)的观察来重建的。场景写作的良好准备,开始于收集相关历史材料和面对面访谈。带着敬意、共情和技艺,面对面感受主人公的性格、心情、说话风格、有力的细节和感觉信息。以开写传记客户案例《封顶之岩——王岫岩回忆录》为例,这本回忆录的背景三分之一是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前后的黑龙江,讲述一个大地主家族在时代洪流中分崩离析、亲人惨死的命运。由于主人公已90高龄,虽然说话声音洪亮,普通话标准,但内容讲述非常碎片,这些碎片“顽固”地停留在主人公的脑海里,只有这些三言两语的碎片是记得的,多问一句都回答不出来……

以下场景是这本书为数不多的场景之一。

这个场景的背景是19岁的主人公王岫岩,在银行工作三年后,因为开始有年假了,得以回西北河村探望父母和弟妹。1947年,王家被定为大地主,净身出户,一个大家族飘零四散,亲人们一个个惨死。爷爷因为资助马占山的抗联队伍,被日本人活埋砍头,父亲被迫为日本人当翻译,土改后,父亲跑到长春投靠长春国民党守军郑洞国部,长春解放后留在长春工作(有投诚既往不咎政策)。1949年,小学毕业,16岁的王岫岩被二姑接到哈尔滨生活。在哈尔滨读了二年高小后,考入中国人民银行,成为银行职员。
 
王岫岩在讲述回西北河村的时候只有几句话:放年假回西北河村,到家才知道父亲在1951年9月以反革命罪被枪毙。母亲和她通信中隐瞒了这一点。我结合地理和历史资料,以及王岫岩口述和父亲之间的童年记忆,像时光倒流,准确还原了这个场景。
……
我回家要从牡丹江坐近300公里的火车到哈尔滨,从哈尔滨坐100多公里的汽车到木兰县东兴镇,下车后步行,东兴镇到西北河村还有十多里地。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淹没了膝盖,白雪皑皑,我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满天飞雪中,我成了童话故事中移动的小雪人,可等待我的并不是美好的童话故事。

我背了好多吃的东西,“五爷爱吃面包,我在哈尔滨给他买了一个大列巴(苏联面包),还有其他吃的。”

“我个子不高,走起来真吃力,到村口我实在走不动了,就把一大包东西放在一颗大树下。通过打听,找到了自己的家。我让弟弟他们去拿东西,还好没丢,那地方根本没人。”

回到家,我问我妈:“你跟我爸有通信吗?”
我以为我爸还在长春工作。
“你爸不在了。”
……
听到父亲早已不在人世,我心里一阵冰凉,如同外面“呼、呼、呼”的漫天风雪,刚见面的喜悦,瞬间凝固,一家人都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孤儿寡母的一家人,都指望我呢。不是有长子为父的话嘛,大弟还小,其实我也小,才19岁,我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因为我有工资,有固定工作,人民银行职工,国家干部身份。

还是我妈打破了沉默,夸我:“多亏你寄回来的20元钱买棺材,要不然,你爸只能用芦席裹了埋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妈很少夸过我。
“改天带点吃的,我去给我爸上坟。”
我妈急了,“不能去,去上坟犯错误。”
……
父亲的荒冢被大雪包裹,一定凄凉吧!
大雪掩盖了一切,也掩埋了一切。

父亲长眠冰冷的地下,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只是,你想我吗?我还等着你给我纠正错别字呢,还等你一起骑自行车呢,我骑自行车,让你跟在后面跑……

西北河村成为镶嵌在我从生命里的罗盘。
瑞雪照丰年,给我们家带来好运气吧。

我上班后开始攒钱,给我妈邮回去的20元钱,能顶现在2000元。我参加工作的二三年,除了自己最基本的生活费外,工资都攒起来寄给了母亲,在那物质短缺的年代,母亲一个人养活四个孩子太苦了。
……
最后一次见到我爸还是在1946年,那时我才12岁。

“父亲被枪毙后,母亲慌忙把父亲的照片,在长春时写给家里的书信、书都偷偷烧掉了,担心被搜出来罪加一等,连累几个年幼的孩子。”

“我爸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我真正长大了,我似乎明白了我名字王岫岩的含义。有人说名字是一个咒语,会左右人的一生。我的名字似乎有一种魔力,成了我的宿命,也成了我的护身符。

“我的名字是父亲,或是爷爷,给在兵荒马乱的人世间开始走路的女儿或孙女的真正指引。”做人要做峰顶之岩,不怕风吹雨打,站高望远,坚韧挺立……

我突然想到:我在哈尔滨上学的两年间,每次路过哈尔滨车站的时候,站前广场上都是黑压压一大片人,不是戴手铐就是被反绑着,我爸有一天也出现在这样的场景里。在1951年2月我考上东北银行离开哈尔滨到牡丹江之后,至1951年9月我爸被枪毙的半年时间里,更确切地说,是在1951年4月开始镇压反革命分子之后的9月初,我爸作为反革命分子被逮捕,从长春通过火车被押解到哈尔滨火车站广场,然后转运至木兰县法院快速宣判……

“哎,我爸,我爸……”
“我爸的悲剧不是个例。”

(以下接历史背景资料阐述,从个人叙事转向宏观叙事)
……
 

暮色将尽,人生毕业旅行
 
人之将逝,生命倒计时,一切都过去了,一生快结束了,就是人生毕业旅行。这个词很形象,这是一种豁达的生命观。过往都已散入历史的烟尘,幸好有了文字,让祖辈的人生轨迹不会轻易泯灭。每个人都会老去,轮船终究会靠岸,无论沿途风景迤逦,还是惊涛骇浪,最终的问题是,该如何评价这趟旅行呢?
 
对于取得一定人生成就的传主会感慨:生活在后世的人们,往往无法了解前时代的伟大事业或行动如何起源。只能如此解释:一切事情(包括那些最后取得大成功的)在肇始之际,是那样微弱渺小,传主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它将来竟能成如此宏大的局面。
 

开始写吧!我在开写,我已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