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为闯关东家族回忆录《峰顶之岩——王岫岩回忆录》)
为高龄老人代写回忆录是不容易的事。老人大都有记忆和表达障碍,提供的资料有限,只能依靠主人的子女们提供一些资料。这是一位90高龄老人的口述记忆。高龄老人的口述很难有连贯性,都是一个个独立的记事。主人公已经有记忆障碍,脑海里留存的都是“顽固的记忆”——关于爷爷的惨死、三姑的惨死、大姑父的悲惨境地、丈夫的冤屈、父亲的悲剧人生……这一节讲述了主人头一次(父亲被枪毙6年后)听人说自己的父亲“不是坏人,是个好警察”。这对主人公来说是莫大的安慰,此时主人公22岁,脑海里留存的父亲的记忆停留在1947年之前(1947年木兰县土改,一大家20多口人四散逃离,人主人公的父亲逃往长春投靠主人公的大姑父——时任国民党长春市政府高官)。
这部分内容主要有一小段对话场景构成,这不是我这个回忆录作者的虚构,而是主人公脑海里活灵活现的记忆。我还向主人公求证:“当时你们就是这样聊天的吗?”
“是啊,他这样说了,我还怕被人听到。”
大概在57年至60年间,我下放劳动一年,具体哪一年不记得了。从1957年开始,精简机构、下放干部,从而“使相当大的一批干部回到生产中去”。把整风与党政主要干部每年抽一部分时间下乡劳动并列,作为反对主观主义、官僚主义,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主要方法。
1957年5月在开展整风运动的同时,从1957年5月15日起,全国有百万干部下放到农村和工矿企业参加劳动。干部下放劳动制度从1957年开始执行,到1960年执行了3年。尔后,干部大批下放农村劳动暂时终止,代之以支援农业等名义到农村短期劳动。在大规模的城市人口精简过程中,有一部分干部特别是一些被打成右派的干部被当作剩余人口遣返或下放农村,这些人的身份也随之从干部变为农民。留在城市的干部则以机关劳动为主,许多人在从事种菜、种粮、养鸡养猪等生产自救性的劳动。
下放劳动一方面用于整风,同时也说明,城市经济脆弱,根本养不了那么多人。
我下放在一个不大的牧羊场,放羊、养猪啥的。
我们单位轮流下放,和我一起的有好几个。省行黑龙江人民银行的也下放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在伪满时期东兴县邮电局干过。
在牧羊场,他总是瞅我,有一次就问:“你老家哪儿的?”
“木兰县的。”
“木兰县哪的?”
“东兴镇。”
“王雪丰你认识吗?”
“我三姑。”
“你像你三姑。”
我们聊家常,他说起了我父亲,我说父亲被判历史反革命罪被枪毙了。
“哎呀,不对啊,你父亲是个好警察,那时大伙都这么说。”
我一听很惊讶,心里总琢磨着我父亲不是坏人,是个好警察。
我心想这人怎么敢这样说话,作为省行的干部政治觉悟应该很高的,不应该这样说话,这样讲话是反动的,是要犯错误的,好在只有我们两人知道。